[清穿]三朝太妃 第28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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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闻枝若出宫,无论嫁人与否,回从前的家里难免有些不便,我便想托我兄长买一处小宅子给她,权当是我送给她傍身的。” 闻柳再没想到主子想要跟宫外联络,是为了闻枝的事,一时之间感动不已,竟是说不出话来。 “你也不必如此,我在宫里吃穿用度都不用操心,一个小宅子用不了我多少钱。”檀雅的身份在宫里卑微,但她确实吃穿不愁,如若换一种身份汲汲营营才能活下去,恐怕也不会大方地撒钱出去。 闻柳却反驳道:“您的钱留着,无论是给二十二阿哥还是小格格,都可,很是不必白送给我们这些奴婢,您就是菩萨心肠。” 檀雅可受不了这话,挥手让她去找人,“记得暂时瞒着闻枝。” “奴婢知道的。” 檀雅还有些顾虑,想了想,又问:“能稍信出去吗?” 闻柳道:“小心些也无妨的。” “那我便写一封信给我那兄长,将要求写在信中。” 檀雅不知道这几年的功夫,色赫图氏记忆中的兄长家人变成了何种模样,担心他们阴奉阳违,便准备在信中暗示一番。 就写二十二阿哥自去畅春园后跟几位年长的成年皇子熟识许多,兴许有机会出宫,到时若有机会,可能会去色赫图家。 至于何时,檀雅也说了不确定,不过二十二阿哥早晚有开府的一日,总有相见之日。 闻柳收了信,便去负采办处负责膳房的地方寻了一位二十来岁的太监何平,说明来意,又将钱袋和信拿给他,并且提醒道:“你替旁人做事,在中间昧些钱财无妨,我们小主却是有阿哥的,万一日后一问得知中间有纰漏,你恐怕会吃挂落。” 何太监在宫中混迹多年,自然最善于差别对待,当即便保证绝对会将色赫图小主的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。 “您办事,我们小主自然是放心的,否则也不会让我来寻你。”闻柳又塞给他另一个荷包,道,“这是先赏你的,等事情办妥了,还有赏赐。” 何太监掂了掂荷包重量,笑得越发和气,“闻柳姐姐等着瞧好吧。” 闻柳道谢,嘱咐道:“送过去了,再帮我问问色赫图家的情况,我好跟我们小主说说。” “那色赫图家若是问起小主情况,我可要回答?” “只说好便是,再暗示一句二十二阿哥养在咸福宫宣妃娘娘膝下,我们主子也从小看着他长大,旁的不必多说。” 何太监了解,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一句,“闻柳姐姐到色赫图小主身边儿五年,色赫图小主从没给娘家递过信儿,这次是为什么?” 闻柳嘴角带笑,“倒也不是不能告诉你,不过得过些日子再说。” 何太监见她那神情,立即便道了一声恭喜,“肯定是好事儿,到时闻柳姐姐也让我沾沾喜气。” “总不会少了你的。” 闻柳是趁着给主子取膳过来的,不好再耽搁,便告辞离开。 而何太监办事极痛快,借着采买出宫的机会,抽空去了色赫图家。 色赫图家如今当家做主的是五品员外郎色赫图·多尔济,何太监到府时并不在家中,乃是由色赫图夫人和长子色赫图·佳珲接待的。 女儿(妹妹)入宫六年多,突然有宫里的公公上门,两人初时都有些心惊,后来拿到檀雅的信,这位何公公又态度和善并不见紧张之色,才渐渐放松下来。 何太监按照闻柳说的,跟色赫图家简单说了说色赫图小主的近况,随后又问了问色赫图家的情况,并未多待,也没收色赫图家给的孝敬,直接离开。 至于色赫图夫人想给檀雅送些银钱的打算,何太监想起闻柳塞给她的荷包,同样没收,只道:“小主若有此心,定会交代于咱家,既是没交代,便是不需要,咱家不能代收,否则无法交代。” 色赫图家这才礼数周到地送何太监离开。 色赫图·佳珲回来,母亲正泪眼婆娑地看信,不过瞧着神情并无不妥,他便心情轻松地问:“额娘,妹妹信中写了什么?” 色赫图夫人将信和钱袋递给儿子,道:“你妹妹托家中买一处宅子,说是过些日子有安排。” 色赫图·佳珲看信,却是更惊喜于上面关于二十二阿哥的内容,“咱们是二十二阿哥的亲外家,二十二阿哥若真能到咱们府中来,阿玛定然高兴。” 色赫图夫人含笑点头,“你妹妹还是有福气……” 第34章 傍晚, 色赫图·多尔济下职回家,从妻儿口中得知宫里来了一位何公公,还带来了女儿的信,第一反应也是女儿出了什么事。 “没有呢, 老爷莫要瞎猜。”色赫图夫人将信递给丈夫, 道, “咱们女儿好着呢, 您一看信便知。” 色赫图·多尔济微微皱眉,提醒:“宫里的小主, 莫要再当是在家里一样随意,恭敬些。” 色赫图夫人瞧了一眼长子长媳一家, 还有次子媳妇母子, 道:“都是家里人,说话才少些顾忌,在外头断不会失言。” “家里也不要放松, 免得出去疏忽。” 檀雅的信上, 并未提自己和宫里的任何事,只关心问候了一遍色赫图家人, 问过后,便说明她的意图,想要家里帮忙买一个稳妥的小宅子, 不必多大, 地段也不必多好, 只两个要求,环境好些, 人不要太杂乱。 色赫图·多尔济读完信, 问:“你们没与那何公公说小妹的事儿吧?” 色赫图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悲伤, 摇头,“小主在宫里,哪能让她跟着伤心呢?” 色赫图家两子两女,排序为长子色赫图·佳珲、次子色赫图·佳珩、长女色赫图·檀雅、次女色赫图·檀锦。 长子色赫图·佳珲娶妻乌雅氏,已育一子一女,长子纳穆五岁,长女月姝三岁,乌雅氏此时又怀胎四月,明年春生产。 次子色赫图·佳珩娶妻杨氏,育一子纳易,四岁。 而次女色赫图·檀锦,小檀雅五岁,自小身体便不算好,没熬过五年前的那个冬天,去了。 色赫图·多尔济自然也伤心,可他是男人,是家主,外在表现只能坚强,便点点头并不在多说,转而吩咐长子:“色赫图小主所托之事,你尽快让小厮去办,免得下次何公公再过来,咱们交不了差。” “阿玛,小主给了一百两,咱们可要再添些买个大点的宅子?” 大奶奶乌雅氏觑了一眼夫君,并不敢在阿玛额娘面前出言反驳;二奶奶杨氏倒是始终垂着头,只是心里如何想法儿,旁人也是不知。 色赫图·多尔济却是根本没给儿媳妇有意见的机会,直接否决:“你妹妹在宫里出不来,这宅子不知有何用,按照你妹妹的要求便是,就买个一进的宅子,一百两许是还有剩。” 色赫图·佳珲有些猜测,试探地问:“阿玛,小主是不是要给二十二阿哥置产?咱们添些钱,若是二十二阿哥将来承情跟咱们亲近,也好办事。” 他还有些遗憾,若非二十二阿哥年纪太小,此时四处打点便不会这般困难,多少能借一借势。 色赫图·多尔济当然明白儿子的想法,他心里自然也希望和二十二阿哥亲近,可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道:“别多此一举,莫说咱家没那么多钱,就是有钱,二十二阿哥是皇子,咱家添多少能入皇子的眼?” 色赫图家家底本就不厚,这些年,供兄弟二人读书,给次女请大夫用药养身体,娶儿媳妇,去年给读书更好的次子打点进国子监,最近又在想办法给长子打点换个好些的差事,属实不算富裕。 旁的满人拿着朝廷给的优待吃喝[嫖]赌,色赫图·多尔济上虽然没有老,下却又这么多小,全都是花钱的口子,他那点俸禄在小女儿去后,至长子有个小差事之后才勉强能存住些许。 早些年色赫图·多尔济还有些花花心思,可那时候俸禄低,养几个妾室说的享受,实际白养几张嘴,苦只能自己吃,是以他只能在外面和同僚应酬时蹭一蹭外面的荤腥儿,家里一个妾室庶子都没有。 他为官,自然不能说是因为穷因为抠搜,就在外面冠冕堂皇地说爱重嫡妻,重视嫡子。 好在两个儿子也没学了其他满人的恶习,虽无大才品行却都尚过得去,且他们随了父亲,在外头也都是满口重嫡,倒也有些人说他们虚伪,可这不耽误色赫图家两子议亲时骗进来两个嫁妆不错的儿媳。 乌雅氏和杨氏进门后才知道色赫图家就是面子好看,可女人嘛,一图夫荣妻贵,二图的便是男人的心,甭管兄弟俩是因为啥不纳妾,不纳妾就是事实。 她们再想到自个儿这婚事的起源,便想着儿子日后能找个更有嫁妆的媳妇才好,是以回娘家或是应邀出去,五分幸福的模样都要表现出十分来,可谓是嫁鸡随鸡,嫁进色赫图家便一脉相承的努力粉饰自家。 色赫图夫人的嫁妆早就掏出去了,却要面子不愿意在儿媳妇面前表现自个儿的羞窘,乌雅氏和杨氏就权当不知道,牢牢守住自己的嫁妆。 大奶奶乌雅氏原本是极不乐意夫君说要添钱的事儿,可是等到夫君说二十二阿哥,她也跟着有了旁的想头,难得大方地劝夫君道:“咱们不知小主要做什么,听阿玛的准没错,若是日后小主和二十二阿哥真有用钱的地方,我便是掏空嫁妆也二话不说的。” 二奶奶杨氏跟着柔柔地说:“大嫂说的是,阿玛额娘,既然小主能送信过来了,以后想必还有机会联络,为了咱们这个家,媳妇也愿意拿出嫁妆。” 色赫图夫人极满意两个儿媳妇的姿态,从前嫌弃两个儿媳妇手紧的小心思立消,一连夸了好几句“贤妇”、“识大体”…… 色赫图·多尔济也满意,但二十二阿哥确实小,就算真要花钱亲近,也还得多等些年头,至于宫里的小主那儿,能拿钱出来而不是直接叫他们花钱买,想必也是真的不算窘迫,他们能省些钱还是省着为好。 于是,除在国子监的二少爷,色赫图家男男女女所有的主子一起跟随家主大人色赫图·多尔济,愉快地决定了暂时还是不掏钱出去孝敬檀雅和二十二阿哥,只好好完成小主的吩咐。 宫里,何太监回去后,并未立即去请闻柳,而是第二日才在膳房附近偶遇。 俩人选了个空旷的地儿说完话,闻柳跟他道谢,回到咸福宫,便避着闻枝回禀道:“小主,信和银两,何平已经交到您母亲和兄长手中。” 然后她又说了些何平带回来的色赫图家的消息,基本就是上也好下也好,没有人不好,家里添了几个外甥外甥女,一一都说了,唯独只字未提妹妹。 檀雅之前没怎么回忆过关于色赫图家的记忆,现在听着,一一对号,就发现了不对劲儿。 “没说我妹妹吗?” 闻柳摇头,“奴婢再三问何平,他都说没有遗漏。” 檀雅皱眉,何太监不一定知道她有个妹妹,也没理由刻意忽视,那么色赫图家刻意忽视的原因,是什么呢? 她想起色赫图氏是有一点点嫉妒这个小妹妹的,父母更重视两位兄长,色赫图氏以为是因为她是女儿,后来等到妹妹出生,就因为妹妹身体不好,便得到父亲和母亲更多的关注,小少女色赫图氏有时候甚至偷偷希望生病的是她。 所以家里发现她越长大破坏力越惊人之后,为了让她符合京里对女子的审美风向,就督促她少吃些,色赫图氏得到关注,满足地饿自己,饿成一副弱柳扶风的身条。 后来色赫图氏选秀进宫,妹妹檀锦还病了一场,色赫图氏因为思念家人偷偷哭过好多次,至于妹妹好没好,色赫图氏根本不知道,而且算算岁数,妹妹也到了选秀的年纪,色赫图家却什么都没说…… 檀雅摇摇头,暂时甩去那些不太吉利的事情,准备下次去信,再问一问色赫图氏妹妹的情况。 这时,闻枝走进来,两个人立即住了口。 闻枝见两人分明在说什么,可一见到她就不说了,有些黯然,觉得是因为她要出宫,所以主子和闻柳都跟她见外了。 有那么一瞬间,闻枝甚至冲动地想要留下,只要主子还像从前那么信任她就好…… 其实檀雅和闻柳就是下意识这样,做了之后很快便反应过来有些明显,檀雅便给闻柳使眼色,让她想办法让闻枝别多想。 正好额乐今日扔到跑步半个时辰,她想去摘海棠果,便找借口要去御花园跑,磨得宣妃松了口,招呼檀雅一起去,檀雅就让闻柳和闻枝待在家,她跟着宣妃她们出去。 主子走了,闻枝的失落情绪便更不加掩饰。 又不能说实话,毕竟还没稳妥,闻柳抿抿唇,略显干巴巴地劝道:“闻枝,你别多想,小主是与我说你出宫的事儿,名册还没下来,小主担心如果没成,说多了你难受……” 闻枝赶忙摇头,“哪里能让小主这般忧心?成与不成都好,能跟着小主,也是我的福气。” 闻柳拍拍她的肩,道:“你还有后福呢,咱们相处几年,再没有盼着你不好的。” “我何曾担忧过这个,只是……”一滴泪滑落,闻枝哽咽,“只是舍不得罢了。” 闻柳抱住她,轻声安慰。 而另一边,咸福宫四嫔妃难得一块儿出行,额乐在前头小跑,宣妃也不坐轿子,四人就跟在她身后慢慢走着,速度不快,额乐常常跑出去再跑回来等一等。 咸福宫到降雪轩,一行人足足走了两刻钟。 海棠树下,已立着一位女子,身量细长高挑,并不含胸低眉,而是微微抬头仰望着海棠树冠,听到声音,缓缓转过头来。 那无疑是个美貌女子,可宫里美貌从来不稀奇,稀奇的是她周身的气质,二十来岁的模样,无喜无悲,无欲无求似的,檀雅甚至觉得若是在春日,海棠花雪飘落,她站在其中,定是极震撼的场景。 宣妃等人不知道她是谁,檀雅有所猜测,待到那女子行礼自报是“庶妃刘氏”,檀雅便确定,果然就是那个“有故事”的刘庶妃。 额乐不管什么刘庶妃,只眼巴巴地盯着海棠果,伸长手臂踮脚够了够,离海棠树最低的一根枝条还有两个她那么远的距离,自然是摘不到果子的。 宣妃没有与陌生妃嫔寒暄的欲望,微微颔首示意刘庶妃起来,然后便专注地看着额乐,嘴上叮嘱她:“小心些。” 刘庶妃没能找到机会告辞,便静静地立在一侧,视线依旧落在海棠树上,仿佛周围没有别人,也没有小孩子吵闹的声音,游离在世界之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