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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景独居很久,习惯自己照顾自己,身边并没有再请什么住家阿姨或者是家政帮忙。所以离开一段时间再回来,房子里有点灰扑扑的。 她打开机器扫地,顺便手动收拾着卫生。 清澄透亮的午后阳光,映着窗边一道上下起伏的灰尘。傅景点了个香薰蜡烛,收拾完房间,洗了个澡直接睡觉了。 本想小憩,却直接深眠起来。 梦里幽幽浮现小轩窗。 谁在帮她梳着妆。 镜子里映着一双纤纤素手,灵巧地绑住她厚重的三千青丝,绾成漂亮的发髻。接着又服侍她的穿衣,娴熟又妥帖。 傅景能闻到她袖子底下若有若无的香气。 从何时开始,如此依赖她。 朝中有人递折子言女子为官甚稀,且全部出自名门,明谏弊端。大燕向来民风开朗,当今圣上亦是明君,当即下令在民间开设寒门女子的学堂。 并广招女夫子,不问出身只问才学。 半个月后进行选拔考试。 傅景那会儿说大不大,说小不小,却还是孩子似的心性脾气。 她对政事完全不多思考,只是听见身边丫鬟说顾青瓷也要去选拔……立刻想到,如果她当了女夫子,岂不是得出宫去? 这是个名扬天下的大好时机。 傅景不知道她心中可否有什么抱负,只是想,她绝对不要跟姊姊分开。 当日便询问顾青瓷。 顾青瓷没有承认,只是看着她:“娇娇不想要我去出这个风头吗?” “没……我只是想到你在宫外……” 傅景知道自己身为郡主,就算能受封出宫居住,将来也一定是会嫁人的。如果是什么普通侍女,当然可以作为陪嫁继续陪在身边。 可顾青瓷到底是南临公主。 等她嫁人,两个人总还是要分开的。 傅景心里难受,眼睫一垂,扑簌簌地落起泪。 其实都分不出自己在哭什么,到底为什么而难受。 顾青瓷一愣,习惯性地哄她说:“怎么了?” 傅景不语,只是咬唇摇头。 沉默半晌 她说:“我的娇娇,真是半点经受不起离愁悲苦。” 以指腹轻柔擦干她脸上的泪珠。 转身去给她拿来桌上的糕点,再开口便又是轻松语气,闲话似地说:“这天底下有才名的女子那么多,我算得了什么?当然不会去碰这壁的,娇娇放宽心,我总是会待在你身边的。” 这一句放宽心,让她顿时止住了泪珠。 顾青瓷保证的话从没失信过。 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,只要她开口说:娇娇,不要紧。 那就真的会慢慢不要紧了。 傅景并不懂别的,彼时的她连自己的心都没弄懂。 只是高高兴兴地点头说:“姊姊不和她们争罢了,你代我做的文章,每个先生都夸才思敏捷、笔端生花。” “因为娇娇年纪小,先生们才刻意多多夸赞。” 顾青瓷手托着帕子,自然地把糕点喂进她的嘴里。如此照顾宠溺,大有一副养孩子的架势。 傅景那会儿就知道她在谦虚。 却要再往后几年,才知道这位姊姊并不仅仅在谦虚而已。以她的本领之纵横,即非池中物——却在小小的离朱宫里被她生生拖了那么多年。 所以,再后来太皇太后驾崩,在傅景最需要身边有亲近之人陪伴的时候,顾青瓷提出要随架离京,她也不曾阻拦。 看着她奔向自己的皇帝哥哥。 只是平静笑着,活泼道喜,让顾青瓷尽管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而已。 背过身,傅景却搬出太皇太后的懿旨,对着皇帝哥哥半下令半撒娇地说:“哥哥,顾青瓷是归我的人。你不要动她。” 她的哥哥从小宠她纵她,更何况这次她的要求格外认真严肃。 他既然点头,答应了,便不可能碰顾青瓷。 “……” 一直看着傅景长大,在太皇太皇驾崩后来到她身边的弘祈嬷嬷,苦口婆心地劝说她这事做得不对。 她说:南临公主随侍郡主良久,就算没有功劳也应该有苦劳。 郡主却是拆了她的青云之梯。 “况且这事瞒得了一时,瞒不住一世。来日她若得势,恐怕要报复于郡主。既要得罪,不妨彻底斩草除根。” 景星郡主闻言下巴扬起,明明心碎得要命,却要摆出愚蠢而骄纵的模样说:“她一日是我宫里的人,便一生是我的人,在我大燕的朝,岂能有她得势的时候?” “……” 顾青瓷起初不知道她在背后偷偷做的事。 离宫前,她还在后院给她种了一棵小桂花树,笑着说:“等树开了花,姊姊便也回来了。” 朝露待日晞。 秋节到来的那股香气,总是游进睡梦里。 …… 后来,再再后来。 满城寒冬,傅景上山进寺跪在佛前。她是一路三叩九拜着上山的,岩石青阶上,磕破了额头。 青烟缭绕于低垂的眉间。 她想,若有来世,一定不要让顾青瓷记得自己,得换作她来到顾青瓷的身旁,对她好。 二愿她体质康健,百病不侵。 三愿……愿顾青瓷能遇见良人,相偕终老。 “……”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