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节
他眸光一暗,快速转身继续往前走。心里更是不以为然地想,走两步都喘,她是真的娇惯。 许鹤宁在江海上糙惯了,遇到的女子,不是会捕鱼,就是能划桨。像她这样的,确实见得少。 可腹诽归腹诽,他走路的步子还是迈小了许多,连速度都放缓了。 云卿卿默默跟着,对他这种迁就双眼更亮了。 许母的院子近着荷池,池里碧翠接粉荷,正是明媚的夏景。 “老夫人这院子名字起得好。” 她随他走过荷池,抬头看到汀澜院三字,笑着打量。 许鹤宁进门的脚步一顿,闻言骤然回头:“老夫人?” 云卿卿被问得一怔,发现称呼不妥,想要改口,他已经似笑非笑扬了扬眉,直接进去了。 她望着他背影懵了下,赶紧追上前。 许母就站在门口,见到两人一前一后到的,生分得很,想起她早上见过的李妈妈说两人没有圆房。 “娘。”许鹤宁来到她跟前,微笑着喊了声。 但是他母亲没有像平时一般朝他笑,甚至连视线也没给他一眼。 许鹤宁察觉不对,再一转眼,云卿卿追上来,他看见母亲脸上霎时有了笑意。 “卿卿来了,快进屋。” 许母亲亲热热去握住小姑娘的手。 云卿卿是第二回见婆母,被握了手,腼腆笑笑,屈膝问好。 许鹤宁就那么莫名其妙的被母亲丢在了外头。 里头小丫鬟已经准备好蒲团,许母温婉,却也是爽利的性子,笑吟吟先到椅子里坐下了。 云卿卿哪里不明白意思,站在蒲团前等到许鹤宁若有所思的来到身边,才随他跪下敬茶,羞赧地改口喊娘。 许母大大应一声,把准备好的红封和一个妆匣放到她手上:“这儿就是你的家,有什么委屈都跟娘说。” 妆匣刷着朱漆,朱漆在光线折射下有些暗沉,能看出有些年头。匣子放到手上沉甸甸,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。 云卿卿闻言忙回神,恭敬地回道:“媳妇初来,有什么不妥当之处,还望娘多包涵。” 许鹤宁在边上听着,拿余光瞥她一眼。 现在嘴儿倒甜,刚才不是还在喊老夫人。 高门大宅里出来的姑娘,变脸的功夫修行得不错。 他虽长飘在江海上,但没少听浙江那些富商和官老爷们家里那些阴私事,印象里,那些夫人小姐都是面上一套背后一套的好手。 许母是个极好相处的人,听出她的拘束,笑着亲自把人扶起来,拍着她手说:“不怕卿卿笑话,宁哥儿就是半路捡的富贵,这家里内外其实都乱着。得知他有幸娶你,我这颗心才算是踏实,总算有个人能打理这个家。往后你只管立好府里的规矩,我啊就只等着享你的清福。” 云卿卿诧异,她刚嫁过来,听这个意思就要她掌家了?她犹豫着怎么回话,侧头去看许鹤宁。 许鹤宁站在两个女人身边,正有种插不上被排挤的错觉,见到她询问的眼神,那种被忽略的郁闷诡异散去。 他思索了片刻,见到母亲笑盈盈望过来,母亲闪动的眸光里还杂着警告的冷意。 他神色一顿,当即道:“娘身体不好,你就多操心。” 果然,他话落就发现母亲眼里的冷意褪去,笑容再慈祥不过。 许鹤宁满头雾水。 他究竟做什么了,从进门开始似乎就不被亲娘待见。 ** 要是换了其他人家,今日家里还会有认亲,偏许鹤宁就携着母亲到京城,其他一概亲人也没见他提过,今天的场面免不得显得冷冷清清。 云卿卿倒觉得这样很好,省去很多复杂的人际关系,得绕个好几天才能分清楚。不过觉得有点奇怪的是,传言许鹤宁丧父,可敬茶后也没听见母子俩提起任何有关她公爹的消息。 许母留下两人用早饭,云卿卿是个爱吃的,一眼看出桌上的吃食是在迁就她。 南方和北方的口味不一样,早饭用的自然不一样。 她看见许母和许鹤宁跟前都放着小馄饨,而离她近的都是虾饺小笼包一类的,十分分明。 她看着心中一动。这些肯定都是她婆母心细,特意吩咐的,默默把这份心意记下。 许母连日操心儿子的婚事,精神又差了不少,吃了几颗小馄饨便让小夫妻俩继续用,她进屋里喝药。 云卿卿连忙放下筷子,想要跟进去,许鹤宁看了眼她碗里才咬了一口的包子,站起身说:“你继续吃,我们许家没有那么多规矩,我进去看看。”本就娇贵,别一会再饿得跟他要吃的,别人还以为新婚第一日他们母子就苛待她。 她被那么一说,站起来也不是,不站起来也不是。 什么他们许家,好端端地,她又变成外人了? 云卿卿抿唇沉默片刻,索性抓起筷子继续吃。 吃饱了才有力气好好跟他谈谈两人的以后。 许鹤宁在她继续动筷子中去到内间,里面的小丫鬟已经伺候过许母喝药,屋里飘着淡淡的苦涩味。 “娘,我给你请太医来看看。”他上前,许母却挥退小丫鬟,神色颇严肃地问,“昨儿为什么没有圆房?” 人家姑娘嫁过来,他这是嫌弃还是故意给她难堪,想要磨人的脾气? 许鹤宁在娘亲兴师问罪的架势里,明白今早不被待见的理由了。 他脸色几变,想到房里事传到娘亲耳中,眯了眼避而不答反问:“谁跟您说的。” 云卿卿在吃了三个小笼包后漱口,准备进屋去看看情况。 婆母体贴,她也不能不知好歹,不想就撞到正出来的许鹤宁。 两人在门口相遇,都各自愣了下。下刻,许鹤宁却是挑了嘴角笑:“夫人,我们回去吧,娘要歇一会。” 云卿卿要探头往里看,他大掌伸了过来,直接就贴她腰后,微微一用力就将她半推半拥地带出了汀澜院。 不属于自己的温度紧贴着,夏衣又单薄,她感觉自己背后跟被火灼了般在发烫。身后还跟着丫鬟婆子,被他这样亲密带着走,如锋芒在背,让她想要避开他的手。 然而许鹤宁的手掌就跟生根在她腰后,根本无法躲开。在她又一回往边上躲闪时,他胳膊直接一圈,她整个人都跌撞在他怀里。 不熟悉的气息让她整个人都颤了一下,她隐隐能感觉到,他动作虽然亲密,但这内里更像是带着怒意,一切举动都特意得很。 她也不再躲了,知道躲也没用,就那么一路忐忑跟他回到屋里。 她后脚刚踏进内室,他就转身砰一下把门关上,丫鬟婆子都被挡到在外头,而她就被他那么抵在门板和他的胸膛间,眼前光线略微昏暗。 云卿卿心脏怦地跳动,这一瞬间紧张得手心冒了汗。 许鹤宁双手撑着门板,低头看她带了慌乱的水杏眼。里面如拢轻烟,眼尾是好看的上扬弧度,描绘出属于她的一抹风情,配着她略无助的表情,是撩拨男人冲动的美。 “云卿卿……”他眸光微幽,那抹幽色深处蛰伏着让人觉得危险的情绪,“你想要圆房,直接和我说就是。” 美人真要投怀送抱,他自然是受的,何必叫她的奶娘在他母亲跟前多言,仿佛是他让她受了天大的委屈! 云卿卿被说得错愕,脑海里空白了片刻,心里话已经脱口而出:“我没有想要圆房啊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云卿卿:我是正经姑娘家,怎么会不要脸想这些! 第17章 【后半部分有修改】 “侯爷午间不回屋用饭?” 云卿卿望着面前满满一桌的菜肴,跟翠芽再一次确定。 这分量,怎么也不像她独自用餐的量。 翠芽已经双手托着筷子递给她:“是的,奴婢去书房两回了,陈护卫说侯爷有要事处理。” 可再有要事,总要吃饭的,新婚第一日就把她们姑娘丢下,这算什么。 翠芽说罢,暗暗在心里埋怨了几句。 “你把菜都分一分,我这儿用不完。” 既然有要事,她就不再过问了,或者并不是有什么要事,是被她早晨那句没想圆房气的吧。 那一句确实落他身为男人的面子。 想着,她又问:“李妈妈起来了吗?” “没有呢。”翠芽拿着干净的碟子拨菜,“昨儿熬一夜,李妈妈到底上年纪了,估计得缓一缓。” “给她留些饭菜,别醒来饿着。” 云卿卿吩咐一声,不再说话,慢条斯理地用饭。只是面对美食,她少有的心不在焉,脑海里都是许鹤宁的误会。 他从汀澜院里就反常,还说什么她要圆房就直说的话,结果最后发现是婆母喊李妈妈去问话,李妈妈把两人没圆房的事情说了。 许鹤宁就从这里头误会她有意让李妈妈在婆母跟前多嘴,暗中责怪他昨晚没有与自己圆房。虽然后来解释清楚,可这个乌龙闹得他冷脸抬脚就走,一走到现在也不露面。 她咬了一下筷子,从没想过新婚第一天就两人就会有小别扭。 ** 许鹤宁一开始是恼羞成怒离开,后来确实遇到要紧的事情。 太子昨夜赏脸参加婚宴,今日就暗中派人送来一封书信,信里说先前参他和云家的指使者是大皇子肃王。 里面还有几页肃王与官员来往的礼单,参他的人赫然在列,礼单日期是他被赐婚后不久。 他对着这封信琢磨了许久,将信将疑。 京城官员间关系复杂,说起来肃王跟云家也能扯一点关系。 肃王生母是个宫女,生下他就难产离世了,肃王是在皇后跟前长到八岁。这个时候霍家进宫去的姑娘得了宠,就是那个纨绔霍二的亲姑母,进宫半年,肃王就被帝王放她跟前养着了。 从这儿可见霍妃得宠,不过霍妃这么些年只得了两个公主,也许是因为肃王的原因,恩宠倒是能在宫里占大头的一份。 可这肃王暗中参云家和他……算不算耗子扛枪窝里横。 霍家再怎么说和云家也能沾一点,让云家和他不讨好,肃王能得什么利。 许鹤宁这一琢磨,就出神到饭点,前头又有在云卿卿那里吃瘪的事,更懒得回屋。索性喊来陈鱼要了酒,跟自己从浙江带来的几个兄弟喝酒,顺带吩咐一些事情。 庭院里骄阳正艳,许鹤宁靠在椅子里,一只脚踩在椅面上,一手执酒壶,侧头便见窗外夏日灼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