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 靖难道士

    林庶灵没时间甩动手臂松通筋骨，那道士脚踏斜步，挪移而来，一照面便是一记重拳。这一拳径直打来，带有破风之声，如同石磨从天而降，势不可挡。

    林庶灵咬紧牙关，挺身相迎，一步重踏，借地力对抗，短暂交手中，他看出这道士用的同样是伏斗拳。对方的修习时间更久，熟络一招一式，运用起来收放自如，远非他可敌。

    “轰！”两拳又一次在空中碰撞。

    “谁教你的这套拳法？”道士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，收起先前浓烈的战意，打出的招式少了份杀意，多了份绵柔。

    林庶灵默不作声，不理睬道士的发问，艰难招架。

    道士见状，右手虚晃一招，另一只手横向伸来，这是一记巧技，脱离伏斗拳法，很是突然，道士欲一把摘下来人脸上的黑巾。林庶灵修习伏斗拳，早看出对方变招古怪，料到对方会有此意，借势放了道士半招，身子后仰躲过。

    “有点意思。”

    道士见一击失手，不做停留，打出一掌立马该摘为抓，改用擒拿路数，向下朝林庶灵肩部压去，欲趁机将林庶灵擒下。

    林庶灵不慌不忙，抬腿便是一上踢，那道士不敢以身硬接，抬臂去挡，手掌轻轻一点脚背，巧妙化解。

    两人在屋顶一番缠斗，早惊动下面的人。底下马家的家仆哪见过这等架势，看得瞠目结舌，犹如说书先生口中的评书演义，屋顶的两人好似书中的大侠，立在屋顶横梁上，拳掌无影，你攻我守，如履平地。

    “真厉害，没想到我明州境内有能和道长大战数回合，不落下风之辈。”

    “瞎了你的狗眼，那毛贼也就有道长三成本事，不，是一成，你且再看，不出三回合道长必擒拿下他。”

    马至筠从屋内走出，神色如常，未见半点惊慌。这位明州首富早见惯大风大浪，上至江洋大盗，下至跳梁小贼，不知遇上几何，当下推开拱卫众人，怒喝道：“护着我干甚，快去把府里的洋枪队叫来，配合道长击杀此贼！”

    林庶灵又与那道士斗了两回合，比先前的狼狈好上许多，他看出这道士不着急拿下他，而是借此机会试探他伏斗拳的底线。

    院外的响动传进林庶灵耳中，交手间隙，滑膛枪特有的硫磺味飘到他鼻子里。

    “不好，这马至筠竟然私蓄洋枪队。”林庶灵暗道不好，滑膛枪的威力他有所耳闻，不是肉身可以抵御，中枪者非死既残废，他不敢冒险。

    “看招！”

    林庶灵虚晃一枪，惊退道士，自己跳出战圈，身子向前奋力一跃，跳到另一个屋顶。

    “别楞那，赶紧开枪！”马至筠怒气冲天，向手下嘶吼。

    趁着枪手瞄准的功夫，林庶灵一个纵身沿着屋檐跳落，消失在枪口之下。

    砰！砰！砰！

    零星的枪响，琉璃瓦上冒出火星，林庶灵早不见踪影。

    “一帮废物，赶紧追，走了这毛贼，你们都给老子饿上三天三夜，一群没用的饭桶。”

    马至筠招呼手下赶紧去追人，一边抬头看向书房屋顶，喊道：“靖难道长，那毛贼要跑，你看是......？”

    靖难道士站在原位，单手掐指，拇指在另外四指间来回掐动，嘴里默默念着什么东西。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，难怪他会夜闯马宅。”道士推算出来人的原由，微微一笑，身子一跃落地，冲马至筠说道：“员外穷寇莫追，那毛贼身手矫健不在贫道之下，凭府上人的身手怕是追不上。疲于奔走反乱了自家阵脚，贫道方才算到毛贼觊觎之物，那毛贼今夜未果，必会再来，不如让贫道于书房内设道阵法，守株待兔，一举将贼人拿下。”

    马至筠大喜过望，连忙迎道士进房：“道长说得在理，请！”

    大概过了半时辰，道士在众星拱月中从书房内走出，再三谢拒马至筠的挽留，连夜辞别马家。

    “道长，先天色已晚，行夜路多有不便，不如再住上一晚，待明日清早，马某设宴为道长送行。”

    “员外客气！夜路难走，贫道行走江湖多年，早是习惯，员外久居高宅，家资亿万，还是少走为妙呐！哈哈哈......”

    道士放声长笑，三声大笑后，一眨眼间消失在街角，留下马府众人，愣楞站在原地。

    再说林庶灵，从马府脱身后，他没有急着回梨花小筑。那道士身手不凡，手段多变，他担心被跟踪，暴露身份行踪，借着夜色出城。

    在城外一座小庙中过了一夜，等天亮后返城。

    梨花小筑，林庶灵回来时，发现多了些人。华新民昨天连夜奔走，寻找帮手，游说同学，现在的梨花小筑聚集了不少昔日秋实学堂的学员。

    众人听到学堂重新开学的消息陆续从周边各县返城，一听华新民说是要帮助明州百姓讨回良田，纷纷响应号召，要为生活穷苦、没有出路的百姓谋条生路。

    一清早众人聚到梨花小筑，开始谋划讨田大事。这几个人中有象门县人陈书同，姚山县人魏侯城，苍县江左镇人士胡进，奉县定饶镇人士顾雨亭，明州本城人黄维格，算上留在城里的华新民总共有六人。

    “庶灵，你们看，是庶灵回来了！”魏侯城不记事，又是个大嗓门，别人在厅堂里商讨对策，他一个人叼根蒹草坐在屋外台阶上，见到林庶灵进院子立马大喊道。

    厅里几人被一嗓子吼断思绪，正好听到是林庶灵打探消息回来，纷纷走出来迎接。

    “庶灵，咱们有两年没见了，哈哈......你还是这老样子，精神抖擞的。”胡进最先迎上来，他和林庶灵算是半个同乡，私交不错。两人老家虽分别在台县和苍县，可江左镇和荆湖镇却是隔雁山相望，离得很近，两镇风俗习惯相近，方言同音。

    林庶灵拍了拍胡进的肩膀，笑道：“宗绩两年不见，却是壮实了不少。”

    “嘿嘿，我这两年可有长进，改天咱练一练，不比从前的戈挺差。”

    胡进身材矮小，最不喜别人拿个子问题来嘲笑他，若是让他听到了准要打上一架。其人极为要强，遇事必争，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。

    “庶灵，我听说昨夜马府传出枪响，是不是......”魏侯城的嘴巴藏不住东西，陈书同恶狠狠瞪他一眼，断了他的下半句话。

    华新民打起圆场，“外面风大，咱们到屋里去说，大家都两年不见，好好叙叙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