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二章 弹石之法

    清晨，骄阳似火。

    马府正门敞开，一辆黑色铁皮包裹的四轮车从府内徐徐开出。这车子好生奇怪，前后四个轮子极小，而且没有马匹拉动，居然会自己向前行走，动的时候屁股后面还不停冒着黑烟。

    四周围观的民众没见过这稀罕玩样儿，以为是妖法作怪，躲得老远，却耐不住心里的好奇，伸长脖子看路上瞅。这新奇的东西发出‘呜呜’的轰鸣，和近些年修建的火车颇为相似，惹得路过百姓纷纷止步围观，论风头，一下子盖过马家家兵身上背着的这十几杆洋枪。

    光天化日之下，配枪出行，马家的目无法纪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。

    黑色车子两边是层玻璃窗，仔细看能看清里面的人。只见一身洋装的马家夫人端坐在车内，她头顶一纯金大蝴蝶首饰，面带西洋纱罩，奢华富贵又显得有那么不伦不类。

    “乡亲们别慌，这东西叫汽车，西洋传过来的舶来品，这车由西洋机械中最为先进的仪器，发动机驱动，不是有人施了妖法。”人群中有一个青年给大伙解释道。

    “后生，那车里的马夫人干嘛带着黑纱罩，是马家老爷去世了？”

    “哦，这东西叫面纱，也是西洋那边传过来的，马夫人佩戴面纱出行求佛，旨在彰显她见不得人的身份。”那青年笑说道。

    西洋贵妇戴面纱出席宴会是一股风潮，仅限于需要盛装出席的重大场合。戴面纱拜教求佛，天竺的佛陀和西洋的上帝估计要气得吐血。

    这话被随车守卫的马家家兵听到，家兵听闻有人出言侮辱主人，立马抬枪指向人群，要揪住那匹夫。众人顿时一拥而散，先前说话那青年早不知去向。

    “阿二！”车窗缓缓摇下，西洋贵妇打扮的马夫人慢条斯理道：“今日是去求菩萨保佑，不可妄动刀枪，惊扰菩萨安宁！”

    家兵听令，收起洋枪背在身后：“是，夫人！”

    待车队行远，人群中又见那青年探出脑袋，只听他朝汽车啐一口唾沫：“老妖婆！”

    这青年不是别人，正是被派来跟踪马家队伍的陈书同，他见到马家车队远去，从怀中摸出一块镜子，借镜子折射阳光，在远处一屋顶照出一块白斑。

    于此同时，马府的后门处也有一支队伍悄悄出动。在马老爷马至筠的带领下，马府的精兵强将顺着民巷小街，往城门方向行去。这支队伍有六七十人，论人数比前门车队多上一倍，其中竟有三十杆洋枪，可谓装备精良，气势汹汹。

    队伍后方不远处的树荫下藏有一个人。见到队伍走远，那人同样是拿出一面镜子，照向远处屋顶。

    那屋顶的黑色瓦片突然动了，瞬时化作一道黑影，于阳光下一闪而过。

    噌——噌——

    林庶灵的身影在马府中快速穿梭，自打昨夜起，他便一直守在马府附近的一处民宅屋顶，认真观察，记下马府内的格局结构。这次再入马府没有之前那般小心谨慎，熟门熟路，他放开手脚，好像在自己家中一样闲庭漫步，避开下人视线，穿过层层守备，轻而易举来到马至筠居所边的银杏树。

    “有六名守卫在巡逻，恩？有意思，还有四个暗哨，看来马至筠在上次被我闯入后提高戒备。”林庶灵眼睛一扫，轻易发现马家四个躲藏在暗中的守卫。

    这四个人分别躲在小院的四个角落，以草木为掩护，四人互为犄角，又和中间巡逻的六名守卫遥相呼应，独自一人要想偷偷潜入是不可能了。

    可林庶灵并不是一人，他乃半妖，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，不代表半妖做不到。他一摸口袋，取出三粒石子，皆是表面圆润的卵石，而非棱角分明的碎石。

    光看石头，不难看出，林庶灵从始至终没用过杀念，他不愿意伤人性命。

    林庶灵身影来去无影，从外墙一角翻上，落得地方正是一处暗哨正上方。他屏气凝神，调动胸肺之间那团若有若无的气团。

    这气团，黄豆般大小，是半妖力量源泉，有无穷奥秘。

    半妖先天体魄圆满，筋骨强健，再通过后天刻苦修习，纳气于神，藏气于神，与五脏间循环，阴阳弥补，凝聚成团，名为元气。

    林庶灵修习爷爷传授的吐纳之法，历时十二载，才修成一团黄豆大小的元气。他轻吐一口元气于手掌间，落在三颗卵石上，随后单手一挥，弹指之间，三粒石子飞速划过长空，于空中划出一道诡异弧线，直取三处暗哨之人眉心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，林庶灵身影骤然跃下，落地时，化掌为刀，一记手刀劈在下方那人后脑上。另外三人见到有人影落地，还没来得及发出声响，一粒石子迎面打来，正中眉心，顷刻间只见眼前一片漆黑，失去意识，昏倒在地。

    落地，挥手，命中，一气呵成。从击晕到另三人眉心中石昏倒，是同一时间完成，一举端掉马至筠精心布置的四个暗哨，没有走露半点风声。

    林庶灵轻松一口气，刚才他所用的技巧是名为弹石点穴。弹石之法，配合定身点穴，两者结合，数里之外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，可谓是杀人于无形，是一套极为高深的技艺。可爷爷只教会他前者，没有教他后者，林庶灵不会定身点穴，只会以劲弹石。

    巧的不行，他只好来硬的，以蛮力击打人眉心要害，好在手法拿捏得当，一石击倒，没出什么岔子。

    “原以为洋枪普世，弹石之法可以封存，没想到今天还能派上用场。”

    林庶灵心中苦笑，轻轻一跃，又跳回墙外，卡视线死角，悄悄摸上书房。

    四个暗哨已经倒地，剩下就是那六个明卫。

    “你们有没有听到声响？”看守马至筠书房的一名守卫隐约见到听到奇怪的响声。

    其他几人继续谈笑风生，毫不在意。

    “王老四，我看是你大烟抽多，阎王爷大白天要召见你，哈哈......”

    那王老四没理同伴的嘲讽，张手抚耳聆听四周动静。须知王老四早年曾做过猎户，常年在山林里行猎，听觉灵敏异常。

    王老四敢肯定听到声音不是幻觉，“不对，的确有声响，而且是人的脚步声！”

    另外几人收起先前懒散的模样，观望四周：“大白天疑神疑鬼，你说着那声响从哪来的？”

    “咱们头顶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