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1章 最受疼爱的那个
隔天一早。 天色还未进入清晨。 梁涉川难以忍受小旅馆内潮湿的环境,抹黑早起去洗漱,水声将绮岁惊醒。 离开旅馆时。 绮岁才发觉梁涉川的行动略显迟缓。 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布满血色,以及涣散的视觉。 他有很严重的近视,前几年的矫正手术早已失效,如今复发的更为严重,日常都需要佩戴隐形眼镜。 昨晚在外,想必是没有可以替换的。 “你还能看见吗?”走出旅馆,绮岁便扶着梁涉川,像搀扶老太太过马路似的小心翼翼,“要不今天就我来开车吧?” “你?”梁涉川对她的车技一向不放心,“你行吗?” “我也是开过车的。” 只是最近几年,没有碰过。 那年的变故。 为了给岚伯买一块像样的墓地。 绮岁转卖了房产,转卖了所有可以二次出售的名牌包和衣服,才得以在京都维持生活,更别说那辆跑车。 后来便一直是谢顷河开车送她。 车这个东西,跟她无缘。 梁涉川的眼睛酸涩,的确开不了车。 他为难地将驾驶位让给绮岁,“你好好开,刹车和油门还分得清吗?” 绮岁刚摸到方向盘,闻声侧眸瞪他。 平稳驾驶了一阵。 她忽然想到什么,随口一问,“你为什么不配一个司机?每次都是自己开车。” 梁涉川没由来笑了一声。 “你真是天真。” 绮岁将他这句话归纳为嘲讽,懒得深究。 她不清楚的是,坐到梁涉川这个位置的人,哪敢将开车这种事交到别人手上,想看他跌下神坛的人太多了,想害他的,更是数不胜数。 驾驶座这个位置,他只会交给信任的人。 台城府管辖森严。 昂贵之处不只是它的地皮,还有私密度。 一路上绮岁开车很小心,这才平安到达,刚下车就被斐姐拉了过去,好好说道了一番。 梁涉川昨晚几乎没有合眼,都在安抚绮岁,哄着让她入睡。 刚回来便回房去补了觉。 不到午间。 天气阴沉。 隐隐有下雨的征兆。 绮岁坐在花园的凉亭内,避着斐姐给蒋沅打了通电话。 电话刚结束。 斐姐便拿着一盘草莓过来寻她。 草莓新鲜。 是从果园里采摘回来的。 每一颗都饱满彤红,光泽诱人。 “知道你吃不了别的。”斐姐异常热情,“吃点这个,开胃,不会腻。” 绮岁暂且没有发觉斐姐别有用心。 仰着白净的小脸道了一声,“谢谢姐。” 她刚咬开一颗草莓,酸甜的汁水在口腔内迸发,舌尖被酸的一跳。 斐姐拿了纸巾给绮岁擦手。 待她没有什么警惕心了,才支支吾吾地问了一声:“岁岁,你们有没有定下婚期?” 绵软的纸巾在手指上摩擦。 绮岁怔了下。 忽然如临大敌,“什么婚期?” “结婚啊。”斐姐不知她是在装傻还是真傻,“你现在都怀孕了,还不准备结婚吗?等肚子大了,穿婚纱可就不好看了。” “姐,我们已经结婚了。” “什么?” “这个啊。” 凉亭这里的风有些凉爽。 裹挟着枯草和枝桠的奇怪香味。 绮岁将手肘架在桌板上,冲斐姐露出手指上那枚银灿灿的戒指,“这个,他给我的带上的,我们已经结婚了。” “傻姑娘!” 斐姐猛弹了下她的脑门。 绮岁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,她捂住头,吃痛地眯起眼睛。 “我说的是婚礼,一个戒指算什么?” 婚礼繁琐复杂。 不光是绮岁没有想过,梁涉川同样没有。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,早就不在乎这些场面上的东西,更多的,是梁涉川在迁就绮岁,她在京都,已然不能抛头露面,更何况大肆举办婚礼。 “姐。”绮岁对斐姐提的事毫不在意,她悠悠然地拿起草莓继续吃,含含糊糊道:“我们不办婚礼。” “为什么?” “他没有时间。” 梁涉川忙成这个样子。 有时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,长时间下来还熬出了胃病,这看上去,的确是个不错的理由。 “这点时间,他能腾出来。”斐姐软硬兼施的对绮岁施压,“小欲可是江家最受疼爱的孩子,再怎么样不能不办婚礼,这传出去像什么样子?” “最受疼爱?” “是啊。” 风突然变得刺骨。 绮岁齿缝中的酸甜一直蔓延到牙根,变成了痛。 她恍恍惚惚记得,梁涉川昨晚在她耳边说,自己什么苦没吃过。 “姐,”她哑了下嗓子,“既然最受疼爱,为什么他小时候,会吃那么多苦?” 提到这里。 斐姐蹭的站起来。 面目瞬间仓皇万分,不知所措。 她不想回答绮岁这个问题,于是蹩脚的转移了话题,“岁岁,这两天愿愿要过来,不过你放心,是住到江封那里去。” 绮岁面色放松了些,“知道了。” 傍晚梁涉川醒来,他们在房内相顾无言,独处了一整晚,绮岁都没能把婚礼的事告诉他。 这是京都第一个漫长的似乎无法结束的冬天。 雪仿佛怎么都落不干净。 临近三月中,依旧会飘下飞雪。 花园的草地变成雪地,浅浅的覆盖着一层雪白,蔓延至远。 梁涉川在百忙之中抽空去接江且愿,一样的雪,一样的寒冷,他临走前绮岁特意帮他打了领带,像是讨好般的。 她提着梁涉川的领带,踮脚靠近他的下巴,唇角摩挲着脸颊,用玩笑的语气警告道:“要是你小姑姑一个人也就算了,如果宋小姐也在,有你好看。” “绮岁,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。”梁涉川不解风情,他把领带从绮岁手里拿走,“连我也敢威胁,我倒想知道,你要怎么给我好看。” 跟过他的女人不多,也不少。 缺少绮岁的那三年,他在生意场上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陪酒女伴,那一个不是服服帖帖?不是娇软的美人?却没一个敢这么跟他说话。 机场外。 梁涉川眸光轻柔地随着雨刮器游动。 脑子里回想的还是临走前,绮岁掐着腰,细软的眉头紧皱着,指着他的鼻子骂道:“果然,男人没一个好东西!” 车窗被敲响。 梁涉川的回忆被中断,偏头望去,看到了此刻最不愿见到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