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8章 梁先生的心愿
京都。 连绵不绝的雨水将城市笼罩在潮湿的空气中。 车子行驶过一个陡坡,溅起一些轻微的浪。 一到晚上。 雨下的更是厉害。 车内玻璃上氤氲上一层湿露。 雨声掩盖了大部分的手机铃声,蒋沅意识迟钝,经司机提醒了一句,才后知后觉接起了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。 她嗓子疼,许久没吭声,一开口哑了大半,“哪位?” 话筒里有均匀流畅的呼吸声。 三秒等待过后,传来绮岁低微的气声,“姨,是我。” 她用手遮挡着话筒,看了眼浴室内亮着的灯,她今天好不容易才偷偷买了手机回来,趁梁涉川洗漱的空档,给蒋沅打去电话。 蒋沅微怔,立刻坐直了身子。 “岁岁?”声一出,忽然想到什么,又瞬间冷漠了声调,“你怎么会想到给我打电话?” 绮岁不蠢。 大概能猜到梁涉川一定跟蒋沅胡说了什么。 不然她不会这么平淡。 “姨,梁涉川是给你打过电话吗?” “打过。” “他说了什么?” 那天的情况,蒋沅记忆犹新。 绮岁失踪,她急的焦头烂额,不仅将一直以来最信任的保镖痛骂了一顿,还发动了所有人去找了一整夜。 却在隔天一早接到梁涉川的电话。 用通知的语气告知,绮岁跟他走了,还是她自愿的。 心灰意冷也不过如此。 蒋沅隐瞒了大部分情况,简明扼要,挑最直白的跟绮岁说:“他跟我说了一声,你跟他走了。” “不是的。”绮岁三言两语解释不清,听到静止的水声,来不及说太多,“姨,等我回去了,跟你解释。” “到底怎么了?” 话刚断。 电话也断了。 蒋沅幽幽叹了口气,面对熄灭的手机屏幕,头疼不已。 开车的司机跟了她几十年,从绮岁刚出生就跟在蒋沅身边,也认得绮岁,他瞥了眼后视镜,“老板,是岁岁小姐的电话吗?来跟你报平安的?” 蒋沅兴致缺缺,“嗯,没说两句就挂了。” “她现在还跟那位在一起?” “认死理的丫头,我没辙。” “他们在一起也好,这不也是梁先生的心愿吗?”雨水隔着玻璃飞扑而来,奏响了滴滴答答的声音,司机的话含含糊糊,他长出一口气,无意叹道,“梁先生离世那天,他还提起过呢。” 夜色迷离。 玻璃上的雨点模糊了远处的霓虹灯。 蒋沅本来听的心不在焉,忽然捕捉到一两个特别的字眼,她转过脸,“离世那天,你见他了?” “见了,您忘了吗?”司机语气讶异,“那天您让我上门送东西给梁二小姐。” 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。 记忆早已模糊。 “他都说了什么?” “梁先生那天精神不好,让我向您道谢,然后又说岁岁小姐有下落了,过不了多久,就能喝她和那位的喜酒了。” 细听没有什么异常。 可蒋沅对梁珏山很了解,说白了,梁涉川更像是他的翻版,只不过梁涉川更淡漠无情,也从不感情用事。 他们可不会和一个司机,聊起这些琐事。 蒋沅怎么也想不明白,头渐渐疼起来,她靠着椅背,轻揉眉心。 过了会儿,司机又恍然大悟般说道:“我走之前,梁先生还叫了那位跟他一起去书房呢。” 陵洲。 电话挂断没多久。 还来不及隐藏。 浴室门把手被压下,绮岁将手机攥紧,连忙躺下,手机被迅速藏到枕头底下,往里摸了摸,她还摸到一把防身的小刀。 那是梁涉川第一次偷偷躺到她身边之后,她藏下的。 梁涉川吹干了头发,关了灯,照旧坐到沙发上,没坐多久便躺了下去。 他可没期盼着,绮岁会这么快心软。 毕竟带她出去,让顾也陪她放风筝,带她去买东西,一整天下来,也没见她笑过。 临到深夜。 梁涉川睡意浅,朦胧间听到虚弱的痛吟声,很细,很软,仿佛刚出生的小猫崽子,一声声喵喵叫着。 叫的人心直痒。 睁开眼,他在黑暗中辨认出声音的来源。 是绮岁。 她捂着肚子正在床上打滚。 轻薄的被褥被她卷成了团,乱七八糟的绕在身上。 仔细算了算,梁涉川终于记起,这几天,是绮岁一个月中最要命的日子。 他放轻脚步关门下楼,在最短的时间内泡了红糖水,拿了暖宝宝。 才十几分钟的功夫。 绮岁竟然痛的不知是晕了过去,还是睡了过去。 梁涉川将水放在一旁,站在床沿边,试图将暖宝宝放到绮岁腹部,手上冰凉太过,刚寻到缝隙伸进被子里,绮岁毫无征兆的睁开眼,神色清明一片。 没有半点困倦。 她挡住梁涉川的手,哑声问:“你干什么?” 连这种事她也要提防? 心里关心,嘴上却反着来,梁涉川冷声,“怕你疼死了。” “你以前没管过我,现在也用不着管。” 绮岁记仇。 从小就记。 她第一次来例假是夏天,那时年纪小,什么都不懂,还以为自己快要死了,闷在房里写了一下午的遗书,给每个人都写了一封。 给梁涉川的那封信最长。 后来事情搞清楚,那几封“遗书”还是被顾也偷了去,分发给每个人,公开嘲笑了绮岁一番。 只有梁涉川,一眼都没看就扔进了垃圾桶,道了声“真蠢”便走了。 场子顿时也冷了下来,他的一句真蠢,比所有人的嘲笑都更让绮岁伤心。 每个月她固定有几天要不舒服。 梁涉川也从不安慰,不照顾,反而避而远之,像是嫌弃她矫情一般。 时间久了,绮岁便识了趣,不再拿这件事烦他。 开了盏灯,微光散发。 梁涉川将绮岁扶到怀里,拿着红糖水递到她嘴边,她转过头,倔强的一口不沾,“我说了,不用管我。” “喝了。”梁涉川语气凉了,端着张不好惹的脸。 可惜绮岁偏偏不怕惹他。 她最擅长的事,就是硬碰硬。 推了推梁涉川的手,“我不喝,拿走!” 他纹丝不动,无奈极了,端着杯子,指腹烫的微红,转了转脑筋,忽然说:“是谁在信里写,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,你一定乖乖听话,绝对不惹我生气。” 怀里的人霎时僵冷。 微淡的光亮中。 绮岁反弹似的坐远了,警惕地盯着梁涉川,她记得,那是她曾经给他的“遗书”里的内容。 可他不是扔掉了吗?她亲眼看见的。 梁涉川晃了晃杯里的水,水波光影落在他眼下,隐晦着他的表情,“我不想回忆一遍翻垃圾桶是什么滋味,快过来喝掉,要冷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