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0章，心中荡漾

    就在大军冲出重围的瞬间，那破裂的口子上，再次打开一道门户，这门户古老而沧桑，从中伸出一只枯黄的手来，这手上缠绕着许多触须，迎着风飘扬，阳光照在这只手上，显得枯黄无比，所过之处，地上的草全都枯萎下去，形成了一条毫无生机的道路。

    长城军大元帅府内，谢道清突然挣开眼睛，脸色无比凝重：“黄泉之主。”

    他当即催动天启九骑士排开阵势，面对着那只手，日正当头，可那只手出现后，这日光显得落寞，像是黄昏，显得无精打采。

    楚易满以为自己逃过了最后一关，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，那回头一看，当即呆滞住了，那只手好似有魔力一般，吸引着他的目光，让他着魔。

    突然，九道光芒出现，楚易这才回过神，昏黄的光照在他的脸上，使人慵懒，连动个手指头的想法都生不出来。

    疲惫的感觉，让人很想要睡去，这时九名骑士突然挥剑，他们身上的光，映照在天边，好像清晨的日头初生，为大地带来一片生机，与阳光不同的是，这光是九色的光，交织在一起，像是一朵绚丽的花，十分夺目。

    那只手依然昏黄，其上的触手散发的力量很和煦，然而这和煦的力量，却是非常致命的，光芒所过之处，草地一片枯黄，连根茎都枯萎了。

    九把剑汇聚成一把，落在了那只手上，发出一声“嗡”的轻响，而后被那只手握住，剑再不能斩下，只听到“咔”的一声，这把由九道光组成的剑，破碎开来，那只手一扫，九名骑士全都被打飞了出去。

    那只手看似很小，实际上却非常巨大，楚易都来不及反应，这横扫而来的手，便朝他落了过来，死亡的危机感袭上心头，可楚易却没有任何想要反抗的意味，好似接受了眼前的命运，好似想要以死结束眼前的一切。

    眼看着那只手落下，识海中突然传来一声龙吟，驱散了那股萦绕在心头的疲倦，紧跟着符纹熔炉中的两瓣龙符发出了光，一道光为青色，一道光为枯黄，将楚易的身体护在其中。

    那只手顿了顿，楚易的身后，突然出现了两条龙，一条深青色，古老而沧桑，身上流转着岁月的气息，一条枯黄色，像是日落黄昏的光，告诉人们夜即将到来。

    “呜呜……”两声古老的龙吟传出，那只手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，瞬间缩了回去，比来的时候更加的突然。

    楚易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他感觉自己要死了，可最后却没有死，等他反应过来时，那只手已经消失，龙符也再次陷入了沉寂。

    远在几十里外，那道门户中，阿拉贡骑着冰雪龙王驹，重新走了出来，他满脸疲惫，披头散发，显得十分狼狈。

    他看向远处渐渐消失的大军，不由叹了一口气：“龙符的力量，竟然这么强，连黄泉之主，都畏惧吗？”

    古老的长城大门再次打开，巨熊部落的骑兵鱼贯而入，尽管他们所剩不多，可阿拉贡很清楚，哪怕只是剩下数千人，这数千人也绝对是世间最可怕的骑兵，他们百战百胜，他们从生走到死，这个世间能让他们动摇的东西已经很少了。

    他的死亡大军虽然厉害，可却无法保持多久，黄泉的东西，可不属于这个世界，刚才的那只手虽然厉害，可却连万分之一的力量都没有发挥出来。

    即便是万分之一，那也是伟大的黄泉之主，阿拉贡见识过这位神祗的力量，那是一个真正不死的存在，不知道活了多少年，可他却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。

    相比于黄泉之主，阿拉贡更担心的是楚易，现在他都奈何不了楚易，再过个几年，他就更不可能奈何楚易了。

    “下次再见，不是你死，就是我亡！”阿拉贡暗下决心，看着那座古老的长城，如巨龙一般盘桓在南方的草原上，他最终打消了要带着死亡大军攻击长城，强杀楚易的念头。

    趁着还有时间，他决定带着大军，回去收拾两大汗国，血肉之躯的骑兵，才真正可靠……

    楚易带着人，冲进了长城中，穿越了漆黑的城洞，身后的骑兵，心情非常沉重，因为他们进入了长城。

    以往草原骑兵进入长城，都是以胜利者的姿态，里面人畜不留，而现在他们是一帮仓皇逃窜进来的骑兵。

    他们的意志并没有阿拉贡想象的那么坚定，至少现在没有那么坚定，他们深深的恐惧着这座城里的一切，枯黄的油灯，让他们心底很疲倦。

    这座城洞，是长城最大的城洞，同时容纳数百人并排通过不是问题，楚易此时也懒得去想接下来的事情，既然外公出手，那么长城军内部肯定有准备的。

    此行最兴奋的，莫过于冯晓与砍柴队的人，刚才的经历，让他们到现在都心有余悸，可是那只手的印象却在记忆中，变得十分模糊。

    但这并不能改变他们对那只手的恐惧，那种力量让他们感觉无力，好似无论他们如何强大，都无法去抵御那只手的力量，只能顺着那只手来。

    可是，一进入长城，冯晓那颗昏暗的心，像是点起了一盏明灯，他记得自己离开长城的时候，脸上还没有胡须，而此时已经接近两鬓斑白。

    他想念故乡的人，想念雁门关内的麦田，想念在长城上迎着风站放哨的日子，也想念母亲做的那碗油泼面。

    但他知道，过去已经过去，母亲早已不在人世，但他并不后悔被派往草原，他知道即便母亲没有他这个儿子，也会有千千万万的儿子为她养老，为她送终，为她扶灵。

    几十年离别，让冯晓的眼泪有些湿润，他恨不得在进入长城的一瞬间，便跳下马来，去亲吻地面，亲吻那古老的城砖，对他来说，长城就是他的母亲。

    但他没有这么做，因为他知道掌院大人还有事情要做，这位天书院主的弟子，雄才大略，胸中充满抱负。

    冯晓心中充满了无数的情绪，但这情绪不包括后悔，在走出长城的那一刹那，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，有可能永远都回不来。

    在草原上，他曾挣扎过，甚至想过要娶妻生子，甚至想过要做一个草原人，融入其中，但他最终都忍住了。

    长城军有一句话：青山处处埋忠骨，何须马革裹尸还。

    所以，当走进长城的这一刻，冯晓感觉此刻像是做梦一般，他实在太激动了，激动的忘记了这些日子转战的疲倦。

    除了冯晓之外，最兴奋的莫过于郁大胡子和周俊他们，当被死亡大军包围时，他们以为回不来的，当那只手出现时，他们以为回不来了，可没想到，真的回来了。

    最重要的是，那个阿莱达，带着人走进了长城，尽管他还拥有将近七万骑兵，这些骑兵绝对都是百战老兵，可这些人，已经没有战斗力了。

    郁大胡子心中不由的对这个阿莱达肃然起敬，能够在如此绝境中带回这么多人，已经是一个奇迹，更何况他从来就没有败过。

    只是，到了长城，这一切都将改变，在草原上他们也许奈何不了眼前的这些骑兵，可在长城里，他们有一百种办法弄死他们。

    疲惫的骑兵并没有发现砍柴队的人，走着走着，一个个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，所以当他们眼前再次出现光时，他们才想起这里是长城，想起了那些俘虏。

    他们必须保持万分的警惕，长城里的黄羊，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一击。

    楚易看到城洞远处的光时，终于是松了一口气，他此时太疲惫了，战戟都收了起来，维持着容貌不变，还是因为杀神的缘故，此刻别说让带着骑兵去冲锋，不从战马上栽下来，就已经万分庆幸。

    但他还是在坚持，他必须把这件事做完，尽管他很放心他的外公会好好的处置好这批人，可他的性格，却不容许自己在看到外公处置好之前倒下去。

    最重要的是，他还想看看郁大胡子的表情，他还记得当时他离开砍柴队的时，跟郁大胡子打的那个赌。

    那时候郁大胡子可是说，他砍的荒族人头，比楚易吃的盐还多呢。

    常年征战的老兵，都有强烈的预感，楚易身后的骑兵也有这种预感，在看到城门洞尽头的光时，他们打起了精神，拔出了弯刀，准备好了跟那些黄羊们搏杀。

    胡鹿姑和阿泰亲走到了楚易身边，用目光征询着他的意见，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动手，在他们内心深处，长城军最厉害的不是人，还是这座无法逾越的城。

    楚易没有心情回答他们，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们，他迎着城门洞的光，缓缓的走了出去，心中微微的荡漾。

    此生第一次，他有一种回到了家的感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