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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是在哭吗?”一个躺在玛丽身边长凳上的士兵轻声问道。 “不,我没有,我很好。”玛丽抬起头,擦干净眼泪,摆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。她不能比这些士兵先崩溃,医院是士兵们的后盾,作为圣心医院的医生,她必须时时刻刻保证坚强。 “我是不是我吵到你了?真抱歉,我应该换个地方。”玛丽抱歉地笑了笑,立刻裹着毯子想要离开。但是却被躺在长凳上的士兵制止了。 “没有的事,玛丽医生。你一直安静的像小猫一样。在赫特福德的时候就是如此,夜里给别人换药都不发出声音。” “你在赫特福德待过?”玛丽退了回来,调整了一下坐姿,让自己正面对着那个士兵。 “当然。我们是第一批被派往赫特福德的部队。受伤后,我就一直住在你家客厅改成的病房里。我们都很感激你。” “你不认为女人进入手术室是一种罪恶吗?”玛丽忍不住问。 “或许我以前会这样想,但是现在不会了。我不得不为以前那个肤浅的我向你道歉。在赫特福德,就是你救了我的命,前几天,你又救了我第二次。我都不知道应该怎样感谢你。相信我,你给这里带来了春天。” 玛丽笑起来,来伦敦以后,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表示感谢。 “我想你应该只比我的妹妹们大一点儿,假如你不介意,可以暂时把我当成你的哥哥。如果你有什么难过的事,可以来告诉我。虽然我不能帮上什么忙,但是至少可以倾听。我有四个妹妹,她们都很喜欢我,所以我想我还勉强算是一个好哥哥。” 第46章 46 玛丽又被他逗笑了, 她本来就很漂亮,又正值最好的年纪,所以笑起来格外好看。 那个士兵看着她灿烂的笑容, 忽然感觉身上的伤口不疼了。“让我猜猜,你是为什么伤心?”士兵用一种轻快的语气说话, “是其他士兵欺负你了吗?那些蠢货,经常固执己见,我可以替你小小教训一下他们。我是说,我在他们中间还有点名望,所以他们也还算听我的话。” 玛丽摇摇头, 露出一个狡猾的微笑, “他们都躺在病床上,可没那个本事。” “那么, 你是在担心家人吗?我猜他们一定不会出什么事,他们会为你骄傲。”士兵又问。 玛丽还是摇摇头, “我昨天刚刚收到了伊丽莎白的来信,他们都很好。” “既然这样, ”那个士兵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,“那你就是在担心你喜欢的人了?这次我肯定没有猜错, 我大妹妹思念自己的未婚夫的时候就是你这幅模样。” 玛丽把头埋在膝盖里, 感觉双颊发烫。 未婚夫?这太荒唐了。希斯克利夫要是听见他这么说,非得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马桶不可。 “看来我猜对了。”长凳上的士兵立刻得意起来,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脑袋面临着变马桶的危险, “说说看,他在哪里服役?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。” 玛丽环着膝盖犹豫了一会儿,才缓缓开口:“皇家陆军第十一队,他只是我的朋友。” “……” 长凳上的士兵忽然沉默了, 谁都知道昨晚皇家陆军第十一队的战士们受到了重创,生还者不仅少之又少,还都受了重伤。 空气安静得令人害怕,很多伤兵的麻.醉药效已经过了,他们正蜷缩在病床上发出痛苦又压抑的□□。一丝血腥味儿在房子里蔓延,自从开始打仗,这种味道就没有消失过。 “那些伤兵中有他吗?”躺在长凳上的士兵轻声问。 玛丽摇摇头,有一点哽咽。昨天那场突袭让他们的人无一幸免,不是伤兵,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已经阵亡。 玛丽张开嘴,大口呼吸着,想把情绪稳定下来,但是却作用不大。她的眼角还是忍不住肿胀发酸,水渍在她干涩的眼眶里徘徊。 长椅上的士兵轻轻叹了口气,伸出手安抚地摸了摸玛丽的头发,“假如你需要,我明天可以去问问第十一队的牺牲者名单。” 玛丽还是不说话,肩膀颤抖着小声哭泣起来。这是她来伦敦以后第一次哭。 长凳上的士兵沉默着,他想开口说几句安慰的话,但是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。最后他只能用最苍白无力的方式安慰道:“上帝会庇护他。” 玛丽小声哭了一会儿,指甲嵌入手心的皮肉里,疼痛让她的大脑逐渐恢复清醒和理智。泪水干涸在脸上,玛丽用力呼吸着,寒冷的空气涌入鼻腔,进而灌入肺部,在凛冽的寒风和刺骨的疼痛作用下,她总算恢复了冷静。 “你应该早点休息。”玛丽抹掉泪痕,对士兵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,又替他掖了掖被子,“如果有身体不舒服的地方可以随时摇铃铛叫我。” 她不可以倒下,她必须坚强。 怀有悲悯之心,济世救人,怜悯、关怀你的患者,但不要被个人情绪左右。这是玛丽在圣心医院学到的内容。 英国的冬夜格外寒冷,玛丽裹着毯子站在圣心医院大门的门口,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,忽然想起来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。 这是她第一次不在家过圣诞节。 以前,每逢圣诞节前夕,父亲就会早早预定一棵最漂亮的圣诞树,而她和姐姐妹妹们则负责用各种礼物和小星星装点它。 其实一家子都是女孩子也不是没有好处,她们的审美都差不多,不会因为用红餐巾还是绿餐巾争执不休。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