旁支嫡女 第7节
“姑姑,聪哥儿喜欢薯饼,明儿我想带点给他吃。”周福柔想起了自己的小伙伴。 这聪哥儿是巡按夫人的独子,名叫张聪,周福柔上次虽然没做成滚床童子,但是在桂大奶奶家中偶遇张聪,俩个小孩子玩的很好。 张夫人也很喜欢她,不仅荐她去女学,平日还留她午膳时在张府用膳。 瑸大奶奶一听说是巡按公子喜欢的,笑的合不拢嘴,连忙去准备。 这个侄女儿真是个有福气的,没做成滚床童子,却意外和张家结缘,那陆淑君想尽法子让她女儿去顶了福姐儿的位置也没用,听说张夫人还暗地里嫌弃陆淑君是个村妇,搞的桂大奶奶对陆淑君母女都不喜。 瑸大奶奶和大嫂周李氏嗤笑道:“咱们福姐儿日后将青云直上,而可笑的是那陆淑君还做着让她女儿做官家千金的美梦呢,我看这大概也只能在梦里实现了。” 越临近院试,家里就越发安静,连纺车都被定二奶奶搬到了蜜娘房里。 好在蜜娘白日出去和巷子里的孩子们在一处玩儿,玩累了就回家吃饭,晚上睡眠是一点都不影响。 这日一早,阮嘉定难得早上陪定二奶奶用膳,不为其他,因为定二奶奶有了身孕。 定二奶奶一向谨慎,之前有所觉,但一定满了三个月去医馆找大夫确定有喜了,才公布出来,头一个高兴的人当然是阮嘉定了。 阮嘉定还嘱咐蜜娘:“以后不能让你娘抱你了啊,你娘肚子里可是有小弟弟了,知道吗?” 蜜娘委屈:“每次都是娘和爹你们非要抱我的。”她是大孩子了,才不要抱呢。 “好了好了,相公别说蜜娘了,蜜娘永远是娘的乖宝宝。”定二奶奶柔声道。 这样蜜娘才觉得熨帖。 娘亲永远是最疼她的,毋庸置疑。 拉回思绪,蜜娘重生回来,但身份不同,年纪又小,贸然说一些太过于出格的话反而会被当成异类。 但是她是记得他爹策问的题目的,倒不是她爹说给她听的,而是余姨婆的儿子当时在桌上用饭时说的,还问他爹如何破题的。 “爹爹,女儿昨日做了个梦。” 阮嘉定就笑:“你天天做梦,昨儿你娘说你想吃大鸡腿,馋的都流口水了。放心,等爹中了秀才就跟你买。” 蜜娘摇头:“才不是呢,我是梦到有个白胡子老爷爷一直在我耳边说什么策问什么的。” 策问? 阮嘉定和定二奶奶陆氏对视了一眼,陆氏忍不住对阮嘉定道:“二爷,小孩子做的梦很灵的,这小丫头在我怀孕那几日总说梦到花鲢鱼,好婆替我解梦就说我有可能怀了,果不其然,我就怀了。” 要知道人在有的时候非常紧张的时候,就会信奉一些外力。 这也很正常。 蜜娘前世做贤妃时,心中未必信,但却拜佛很虔诚。 况且,眼前这俩人是自己爹娘,他们对她一向都很好,不会怀疑。 “蜜娘,那白胡子老爷爷说什么你还记得吗?” 蜜娘皱眉做深思状,“爹爹,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,好像是什么【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,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,齐桓专任管仲而霸,燕哙专任子之而败,事同而功异。】” 她说的好像很艰难,看起来在背,但是阮嘉定却是闻言大喜。 他不禁想到难道上天眷顾我,故意以我儿之口提前告知于我,这次案首舍我其谁呢。 “爹爹,白胡子老爷爷说不要告诉任何人,否则就……什么……没了。”蜜娘挠了挠头。 阮嘉定仿佛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,连忙对女儿道:“好蜜娘,爹爹晓得。你放心,爹爹这次要是中了,以后蜜娘要吃什么爹爹都买。” 蜜娘却摇头:“蜜娘不要吃东西,只要爹爹以后听白胡子老爷爷的话就好了。” 要她爹爹听她的不现实,但是假托高人,可能他们就信了。 阮嘉定本来学问也不差,且勤学多年,即便中途去社学做馆师,也没有荒废学业,后来去了书院,也是两年多从外舍生到中舍生再到上舍生。 他这些日子只是一直勤学,但学问早已在腹中, 现在听了此策问,不免在家制艺,以前在家里还出来喝口水,现在是成日关在书房,定二奶奶都是悄悄送饭到他身畔就走。 阮嘉定知晓妻女过的不好,因此这次拼尽全力也要一博,努力非常。 一直到院试那一日,进了考院,丝毫不怵,到遇到策问时,更是狂喜。 定二奶奶送完丈夫后,难得的和好婆蜜娘一起出来,街上一顶八人抬着的轿子经过,身边仆从无数,好婆咋舌道:“这上面坐着的夫人好年轻啊,和咱们夫人一般大小呢!就有这样大的排场,真是威风。” 这样大的排场早就吸引了不少人,瑸大奶奶当然也在附近,她还听到好婆说的话了,不免故意大声道:“这张夫人的相公十九岁就中了进士,少年英才,可真是不一般呢。这不是读了几本酸书就觉得自己有功名在身了,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,莫欺少年穷,莫欺中年穷,莫欺老年穷,这有些人是一辈子读书都读不出个所以然出来的。” 第11章 、案首 好不容易考完,阮嘉定已经是按捺不住的跑回来了,此时蜜娘正陪着定二奶奶做针线活儿,这有钱人家的少奶奶有了身孕是不轻易动剪刀的,但是她们这等穷户人家,哪里这等规矩,自己要是不裁剪,那生下来的孩子连身衣裳都没有。 好婆能做些粗活和灶上的活计,但是绣花这些就不会了。 也幸亏当年定二奶奶在娘家时帮堂姐绣绣件儿,跟着村里的手艺人学了不少,她本身就聪慧,自己也知道怎么裁剪。 现在正教女儿怎么分线,怎么配色。 “来,看好,从这里劈开。”定二奶奶教的很认真。 她现在没本事让女儿上女学去,但是姑娘家该些的也要开始学了,多学点不是坏事。 蜜娘笑着接过来,瞬时就劈开了,她不想完全隐藏自己的聪明,真的就完全当个小姑娘,这样她的话,永远都只有托梦,才能让爹娘认真了。 定二奶奶见女儿这么快就学会了,正准备夸蜜娘的时候,却见阮嘉定冲了回来一把抱起蜜娘,她简直瞠目结舌。 “蜜娘,真是爹爹的好女儿。”阮嘉定还高兴的抱了抱女儿。 “这是……”定二奶奶看到阮嘉定脸上的喜意,也好像是聊到了什么。 阮嘉定“嘘”了一声,脸上兴奋极了,却又难以言表的心情。 闻言,蜜娘和定二奶奶都为他高兴起来,阮嘉定稀奇的看着蜜娘:“我家蜜娘居然也能听懂了,真的是长大了。” 他摸了摸女儿的头,生出无限感慨:“以前我总听人说什么朱衣点额,现在是朱衣托梦。” 若非他提前先精炼了数遍,也不至于下笔如有神,之前他的要求只是通过院试就好,反正他县试府试已经过了,他曾经是府试前十,院试虽然只是走个过场,但是这一次如有神助,就是案首也不一定争不了了。 蜜娘心中大喜,她当然希望爹能有功名,这样全家人的日子都好过很多。 但面上却是装作一知半解的模样,阮嘉定摸了摸女儿的头,去了书房把之前练过的程文烧了个干净,出来时,蜜娘已经出去和巷口的孩子们玩儿了。 他对定二奶奶道:“咱们的女儿是有大福气的,但我不欲在她面前夸她,淑君,以前咱们对女儿是宠,现下却不能等闲视之了。” 定二奶奶重重点头:“相公说的极是。” 她一幅信赖的模样看着他,阮嘉定不由得笑道:“以前是我想岔了。”他这般年纪的人,大多数早已儿女成群,他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,所以总想和大哥姨母把关系打好,这样不至于蜜娘日后出嫁一个帮忙的人都没有。 且姨夫身在公门,日后女儿遇到什么事情找他们作主也好。 他时运不济,考上个秀才能以馆谷为生也不过勉强度日,现下好了,他看着妻子的肚子,又想起蜜娘托梦而来的策问,这无一不告诉他,他是天选之子。 那么,既然他能够自立,又何必靠旁人。 蜜娘不知道她爹想了这么多,还想着日后见机行事,想到这里,她跳格子就跳的越发起劲了。 等待的日子是最难熬的,蜜娘也陪着大人们等着,但不知怎么她爹要亲自教她读书写字,这又是另一喜了。 要想让别人看的起,自己就要立的住,否则就是家人又如何。 就像当初阮皇后无子,又开始无宠后,阮家挑了不少美女进宫固宠,阮皇后在阮家身份可不低,但那又如何呢? 蜜娘这个时候就没掩藏自己的实力,她能够这么从《三》《百》《千》和训诂正音这种正统的方式开始学,她不知道多高兴。 本来也只是想教女儿不当睁眼瞎的阮嘉定自己都惊呆了,“可惜蜜娘不是儿子啊。” 才教了一遍,就能记得七七八八的,就是小时候被称为神童的他都没有这么记性好,阮嘉定面上掩不住的惊讶。 定二奶奶见女儿这般聪颖,更是欣慰高兴。 他恐怕自己再生个儿子都不会有蜜娘这般聪颖了。 发榜那日,阮嘉定早起就出去了,余姨太也早打发了丁妈妈过来,定二奶奶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。 看的出来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说话上。 蜜娘独自在背书,尤其是训诂正音,这可比她自己要那些识字的女官们教好太多了,至少这可是最正统的教育,当年她在宫里,那些教她的女官也是好笑,一边内心里瞧不起她们大字不识一个,一边又嫉妒她受宠。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,她不想成为一个玩物了。 过去了两个时辰,巷口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,定二奶奶倏地站了起来。 丁妈妈非常见机的跑了出去。 来报信的是个穿衙役,这些人平日在街上是吆三喝四的,寻常百姓见了都要躲避三尺,但今儿他们却是满脸殷勤。 “各位官爷,您这是……” 那衙役知道这是阮嘉定之妻后,态度很是客气:“恭喜阮娘子,隆平十年湖广荆州府江陵县阮讳嘉定老爷院试头名,阮老爷被老父母大人和学政大人留下说话了。” 蜜娘忙提醒定二奶奶道:“娘,赏钱。” 尽管阮家不是很有钱,但是昨儿定二奶奶特意拿了一两银子出来兑了些赏钱,她还是很大方的让好婆给报差的人一人抓了一把散钱。 丁妈妈暗中看了,忍不住点头。 她是最清楚不过阮嘉定是什么光景儿的,过的可能还不如某些农户,但虽然过的节省,定二奶奶规矩还是懂的,不是那等穷酸货色。 就像她们家那位少奶奶,出身倒是不错,她爹也是县里的书吏,和余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,可抠门的紧。 衙役们报信得了赏钱,也是高兴,当然,钱不在乎多少,那可是喜气。 这可是案首啊,到时候乡试再中了,可就是举人老爷了。 邻居们虽然都不太熟悉,但是听闻这里出了个案首,也纷纷从自家拿了鸡蛋,有讲究点的拿糕点来庆贺,定二奶奶脸上的笑容就没放下过。 晚上,阮嘉定才回来,他脸红红的,一看就是喝了很多酒,但是眼神很是清明,要是往常这个时候蜜娘早就被定二奶奶催的歇息了,这个时候因为这件喜事,大家都睡不着,连好婆都跟着熬。 但大家都不觉得累,反而都带着一种兴奋。 “怎么你们都没歇下?” 定二奶奶就笑:“我们还等着恭喜秀才老爷呢,怎么歇息的下。” 大家都很高兴,阮嘉定也是听了十分受用。 好婆凑趣道:“等二爷再中了举人,那咱们蜜姐儿可就是官家小姐了,以后那乘大轿子的说不定就是咱们蜜姐儿呢。” 这种奉承话阮嘉定以往都是一笑而过,现在却深以为然:“蜜娘这番聪慧,若是没个好的家世,我怕是金玉藏在椟里,永不见天日。”